胁迫者

南韩小情侣吵架,是   @盐渍水母 老师的约稿,感谢!




哈里嘴里的“宏伟壮志”,很大可能性指的是六号的位置而不是他们这群人——即便他确实很认真地给她讲麦克的故事,讲他差点杀人但是忍住了,拿故事引起共情来浇灭她的大部分怨火。你要比钉子更尖锐,他在第二句话里就换了新词,手术刀。你们是手术刀和锤子的关系,线与线连成的,柔软且舒适的真皮椅子后整面墙上的玩意儿不会让人想要去看第二遍。而从牛津往回赶的路上,她脑子里则全是玩具太空沙,在容器的塑造下那种看似很坚固或者很齐整的东西,但只要人捏上去就重新碎成一堆粉末。

 

说实在的,“宏伟壮志”让人听上去有点别扭。她带着耳机看减压视频,结果差点在半路睡着坐过终点站。按平日情况下她不应该会这么困,和别人争论,听取教训,在原部队她最喜欢干的都是让上级和自己的同事没理到哑口无言,为此可以借着这股上进劲度过到下一次。可现在就像是伴随着年龄的增加,她真的开始在焦虑,不停地推着镜框,直到车到站前把眼镜给摘了下来。麦克是老前辈,是个传奇人物,很多和他一般年纪的都是传奇人物,上世纪九十年代八十年代风光毕显,到现在拿出来也是能压人一级的东西,干这行很讲究资历,实际上只是偶像效应——或许当有一天化哲敬替她挡了枪子什么才够让人明白。

 

然后,进了基地大门她才想起来还要去Poundland给莫妮卡买指甲油,还要给谁买个车钥匙扣,为这一次出门专门列的采购清单自你被自个判了刑之后就什么都不是了,她系好背带裤上的所有挂扣,径直回公寓去。

 

门前的脚垫上被蹭了泥灰,看到这些南才有点回神,她还能发现点细节,比如自己可以不用掏钥匙,她哥从外地出任务终于回来了。应该是去欧洲或者加拿大,这趟的时间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还能在一个人面前露出没戴眼镜的一面。

 

你猜新六号需要多久才能再在墙上拉一道红线?

 

她哥没穿作训服,就穿着条里裤,毛巾搭在他的脖子上,她低头还能看见膝盖处的两块专门用来防止磨损的补丁,所以在开门之后她干脆说,你该去理发了。题外话,说完之后她才发觉这和哈里对她说的话有点相似,那种百分之三十嘲讽,百分之三十暗喻和百分之三十阐释的语气,现在最像的是最后一段轻飘飘的总结。这个可能最近会成为她自个的一个新标准拿来在各式各样的场合下对自己的语气做比较。好在化哲敬没那么多心眼,他站在南的面前接着擦脸和耳朵,问她去了哪,还有些泛着斑驳红色的手掌拿着毛巾将头发往后捋了两回。南的半身T恤让他还想要说点什么,但小姑娘对着他就再也按不住气,在化哲敬张口之前就开始一边扶着墙角轮流着把鞋子踩掉,一边大声说着今天她到六号那听到的全部内容。

 

我不是为了这一点事告状的,她作事先陈述,手指绕了几圈,最后却一次性的皮筋给弄断,嘣,连带着掌心里出现几根头发丝,她尝试更小心地去解开另外一条辫子,嘣。隐隐约约的坏兆头。显然是很多小事都凑到一块去了。她试图宽心,揣着那柄匕首,连着刀套一起丢到化哲敬手里。我知道贝克在对我不耐烦——可我真的很想和他把关系搞好,而不是像隔着墙的上下级一样,我只需要听听话。她没有戴任何一副眼镜,头发因为没搞好而在脑袋后鼓起很多小小的弧度,看起来和别人见过的南其实都有点不一样。化哲敬腾出手,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他将皮套拆开,看了两眼刀鞘前开锋的利刃。南的嘴比锋利的刀刃要更快,我不是被他指手画脚的新兵蛋子,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有这个资格……

 

明天把它还回去。化哲敬说。

 

然而话音未落,南就开始拿一种认为这一幕压根就本不应该发生的眼神看着他,她原本正准备把那张手写的购物清单顺手扔进在玄关的钥匙碗里,或许下次还有用,可现在这张纸团连最后的五分钟也活不下来,她捏着纸团,因为突然上升的体温黏了一手圆珠笔油墨。她哥手里还拿着刀。

 

我不觉得我说错了什么。她第二次重复,像是抛出了无数的锚来稳定这条语言之船的船身。恰恰相反,我一直都在找机会和他进行对话,我甚至去找人来了解——可她失去了对头发和对自己的掌控,体温上升的要比平常高得多,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的燃点下,以至于很快波及到了对方,化哲敬像是带有某种安抚地将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他慢吞吞地,变成了船上的藤壶。他对这些东西——新事物的接受力度要慢一点。或者说着力点不一样。你看,在一部分人很突进化的同时,总要有另外一部分人在用钝器开凿。只不过化哲敬现在很累,尤其在神经紧张之后,可南现在是要撞上什么东西才会停下的架势,他的拇指从姑娘的脸颊边缘搓过去——这其实是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触碰,虽然南的体温并不代表她是因为看见自己回来而感到高兴。

 

但是很多时候,他确实是对的。化哲敬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跟她解释,死里逃生出的经验也不是废话。

 

这行讲资历到一提起上世纪九十年代八十年代的人物仿佛各个都是史泰龙或者詹姆斯邦德,去他妈的偶像效应。她真的就在临界点上,所以还能对着这张脸笑出来,她让自己看起来还算得上好,或者换个词,冷静,她对着化哲敬笑,就像这个问题真的和笑容一样简单。是,他是对的,他甚至为此离了婚——那你和我现在的关系现在算是对还是错?

 

没错,我就是要一头撞上去让自己几乎死掉才行,她现在要把这全点燃,和所有东西都沉到海底里去。她哥把毛巾从肩膀上抽下来,换了成了只是脱掉上衣后检查身体的那种部队站姿,低着头看她,叫她的名字来起到强调意义。

……我们本身就是意料外才出现的情况,南。他也严肃起来,这没法比较,说实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预知。

 

它会导致将来出现麻烦,不止一条出现在指挥官墙上,和所有人都一样的红线那么简单,否则他们为什么要坚持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像是要狡辩一样称呼对方哥哥妹妹来让大家看笑话。每一句将来的背后都只是可见的悲剧。

来吧,三,二,一。那姑娘僵硬了几秒。哦,是,她干巴巴地回答,他当然是对的,你们都是。她的脸往旁边扭,躲开对方的手之后往一个能离化哲敬远一点的地方走,她光着脚,纸团在手里几乎稀碎,最后在男人背后响起的是卧室门像被爆破了一样的声音。

那把刀还连着皮质的刀套一起被化哲敬攥在手心,他攥了一会儿,直到撞击声的余韵从自己的耳朵边荡走,他接着用另一只手擦脸,但毛巾变得又热又黏。

 

而现在南清楚了,确实没人能躲得过偶像效应——包括和她睡过一张床,甚至对着彼此说过我喜欢你这种话的人。卧室的门后还不够远,她转移到了床头柜里放着自己的内裤和胸衣的那边床侧,像曾经所有经历过的失败一样将自己蜷缩起来,在争吵之前,她以为自己真的就像在下午茶时和其他姑娘感慨过的那样,成功地将原本在自己眼里不可理喻的家伙教化了,但事实上她高估了自己,那样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难,否则现在猴子和猩猩每个都可以像红毛夏洛克或者凯撒——连世界都会乱套。

 

而现在,光是她的房间里已经初显成效:床单上是男性荷尔蒙漫起的味道,整个房间即便全是她自个的东西,她的化妆箱子,她的床头灯,可化哲敬的入侵就像是让人不可忽视的重锤,将原本就针孔大小的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她只剩下那么小的一片自己的领地,在或许连一平米都不到。

 

可她哥只是在一味砸毁,从来没有想过去填补。哪怕只是在他们确定关系的时候说上几句对将来的妄想——哪怕只是妄想。背带裤的金属扣硌着她的腹部直到她舒展开后还是留下一块凹痕,南将自个在化哲敬的味道里保护起来,就算床垫并不受她待见。路上轻微颠簸下造成的头痛又一次顺着膝盖爬上她的脸,钻进太阳穴,如果到家了也没有摘掉眼镜会不会好一点?她打开手掌,化哲敬隔着门敲,那只柔软的纸球就从边缘滚落到床边。另一个人打开了门,如果南还有力气抬头的话,估计能看到对方一只手还拿着匕首,另一只手没了毛巾,却踮着她的拖鞋。她的意识自敲门声之后再一次变得粘稠且不着调,更多地,就像是口腔里长满了负面息肉。她哥坐在她的旁边,让她光裸着的两只脚腕总算有了一点暖意。

 

但也只有这点暖意了。

 

我做错了事。要知道自很早很早开始她就没再说过这种话。即便是和化哲敬谈了恋爱,她也没想过要对此感到抱歉,这是她做过的第二惊险的事情,在一个被委托以监视指令的人面前展现自己足够多的柔软面,以至于对方真的握住了自己的命脉,将其蚕食的一干二净。她的两只脚还在化哲敬的腿上,男人的手是让普通女孩都不愿意碰上第二次的手,现在却一直盖着她的脚腕。他可能又要说我是小孩子脾气,或者考虑不周什么,她换了个姿势将自己的两条腿收回来,直接用一侧的薄被卷起。借着翻滚的姿势,她看着对方含着下巴的脸,却什么都不想说出来。你们赢了。化哲敬的手重新摸上她的脸,甚至想要塞进她的肌肤和被单之间的缝隙里,但南没有让他那么做。在最后的这点临时据点里,在焦虑层之下,她处于这种微妙的痛感之间像那团纸一样被浸泡,之后被揉烂,变成一堆沉底的垃圾。化哲敬没法在这种时刻捞起她,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找到到底是哪一堆。我才不会给你买钥匙扣,别想再讨好我了,她张了口,声音却没了之前尖锐。

 

在你眼里,我不讨喜。她低着声音,扯着被角拒绝对方的任何辩解,实在很想睡觉,她的两只眼睛都在低频率的眨,呼吸声减弱到只有她自己听见鼻腔里的共鸣。在生完气后,至少做个化哲敬会送她橡胶鞋的梦,到最后在大家的祝福里再由对方帮自己穿上花鞋,就像那些所有在等着阿兵哥回家的姑娘们一样等着他们的心上人最后来厮守终身,浪漫的,被认可的,不需要伪装的——梦里都是她自小缺失的东西。她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遭遇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之后,却还是要回到这里来找。最后。她把自己重新缩成一个婴儿,像是被烧焦之后的冷却,但脚腕和手掌心同样还是冰凉的。

 

但是无论如何,她没法做到和过去一样讨厌他。

 

几个小时后,她从惯定的睡眠周期中醒来,精神比白天那会儿好了很多,四周早就从昏黄变至连伸手都看不见一点颜色,她在黑暗里习惯性的摸索两下,越过旁边人的侧起的脊背往床边找。哥。她习惯性地,直到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戴眼镜进卧室,身旁男人被她喊得有一点朦胧,但还是很及时地给了回应,在漫长的声音中去拉她的手以防姑娘会从自己身边滚落下去。他分明是睡着的,可手上依旧很有力气,紧紧地拽着姑娘的手腕。南只能换成一只手,这次摸到了对方的短袖下沿和运动裤绳,也摸到了对方就睡在床沿,脊背再往外一点就会一不留神扑空。他把她像是猫一样圈起来,只是不知道这样守了多久。

 

哥,她哄骗着,用膝盖碰对方的大腿好让他明白自己不会掉下去的。化哲敬放开了她。南坐起来,伸手解开最后一点缠在一起的头发,处理那些变软了的弧线,然后开始费了点劲去捞着她哥的腰腹,让他往床中间挪。

南。他也终于摸上她的手肘,几乎没有睁眼,嘴里念念叨叨的是南的叠名,被叫到名字的嘴上答应着,手里依旧试图再去挪一挪化哲敬的肩膀,把男人整个从床沿边搬到原本应该躺着的位置,她抱着他的脑袋,头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长,就像是一块松针球,最后,她几乎筋疲力尽地躺在他弯曲的的胳膊肘上,将在身子底下压了很久的被子拽上对方的腰。

 

哥,她小声地,往他的面前又挤了一点,现在即便没有光亮,她也能看清对方放松下来的脸。那么普通,过去的几天她有看过电视,里面为了保护队员而铺上的黑影和马赛克一旦从画面上消失,她就得盯着屏幕好一会儿,直到镜头重新对准模糊的一片。其实没那么多神秘感,他们刚见面就因为人际关系的问题吵架,两个人都燥热地不行,可大半夜还是要为了挪一个人防止对方掉床而把自己累死。她伸手去摸男人轮廓边柔软的皮肤,她哥就很顺从地将脸往下压,枕在她的手掌上。我醒着呢,我醒着,他说,即便每句话中间都隔着五秒以上的间隙,我在听。

 

又隔了几秒之后,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对方不说话的答案一般抢在南张嘴前,模模糊糊地对她说,对不起。然后重复,对不起。

 

我听清了。他的姑娘枕着他因为屈起而厚实又柔软的胳膊肘,从侧躺变成了仰躺,但脸还对着他,让声音悄悄地从他的鼻梁上滚落下去,我没那么小气。她把手抽出来,两个人就重新换了个和往常一样的姿势,她哥的两只脚将她的小腿以下圈起来,贴着她冰凉的脚背。温度让南产生了一点点泛麻的痛感,不过这次她没躲,还想要问问化哲敬把那把刀放在了哪,她现在没剩下多少困意,脑子里窜到白天那会儿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眼睛酸,她偶尔,会重新变成因为点积攒下来的委屈而想要找个谁撒娇的老小姐,尤其是在有了朋友,有了爱人之后。她可以抽空把过去只能掩盖在一两声笑下的灰暗面抛撒出来给阳光,让他们把这些坏东西曝到无影无踪。

即便将来几乎是微弱的。不过也就是那一会儿她会动结婚的念头。她看着那点声音最后再次安静下来,发现自己的双腿再也不能自由移动之后,也跟着对方的呼吸起伏。还好他连呼噜都不打,她对此又有了那么一点点小得意,将有些酸痛的脖子重新转正,呼吸着已经让她自己也开始接受的荷尔蒙,相互感染下或许也会产生那么一点点调和。这个像手术刀一样尖锐的姑娘看着天花板和被子下男人的腿和自己的腿,最后说了句晚安。

 

 


评论 ( 4 )
热度 ( 39 )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耳钉 | Powered by LOFTER